被称为抗日铁军的川军,在中国的抗日战争史上,是作战勇猛、牺牲最大的一支队伍,总共出兵三百万,阵亡六十万。在中条山战役中,李家钰将军的47军曾在中条山坚持了两年多的抗日,伤亡一万五千余人,无数天府之国的好男儿为保家国埋骨中条,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悲壮史事。中心的中条山抗战资料馆收集有不少川军的资料,在多方探寻、得知当年参加中条山抗日的川军还有李海才、蒋茂山、徐治安三位老兵尚健在后,探访三位老兵遂成心愿。年年底,此愿终得成行。中心特别邀请运城学院咸增强教授和研究中条山抗战的专家秦邦道两位老师,共一行5人南下四川,寻访当年参加过中条山抗战的川军老兵和后代,以及运城籍的南下四川干部。此行还计划走访四川抗战学会专家和盐文化专家,以期更好地传承与发扬盐池文化和中条山抗战文化。
调研组南下四川的第一站,是寻访四川三位老兵中年龄最长者——已经岁陈海才老人。到达仪陇后,不巧的是原计划给我们带路的抗战老兵后代王剑峰因故不能一起前往。因陈海才曾经在仪陇县历山派出所工作过,后调研组几经周折终于在仪陇县政府办的帮助协调下与陈海才的家人取得了联系,并定于次日上午前往其家中探访。
第二天早上六点,天还漆黑一团,调研组一行便沿省道赶往陈海才老人的家乡——四川平昌县响滩镇南风社区。
从仪陇县到平昌县有百余公里,全部是崎岖蜿蜒、陡峭难行的盘山公路,这也让我们真正体会了一把“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感觉。
平昌县响滩镇是个大镇,全镇共有8万多口人,镇政府的领导对我们的到来非常重视,立即安排该镇的武装部长、退役军人事务干部和南风社区党支部书记陪我们一同前往陈海才老人的家。
到达老人家时是早上九点。陈海才老人居住的是一座独立院落,鸡舍鸭圈、菜园稻田围绕在院子周围,一派静谧的田园风光。老人昨天已得到消息,知道我们要来,有些兴奋和激动。
虽然已是岁的高寿,但陈海才老人耳不聋、眼不花,背也不驼,从他的脸上我们似乎看不出曾经历过生死的沧桑,唯有胸前被风霜染白的长须,提醒着我们这已是一位百岁老人。老人性格豪爽,待人十分热情,他说自己平日里除了喜欢抽烟、喝酒、打牌外,还特别喜欢和村里一帮老年人“摆龙门阵”,生活过得热热闹闹的。不管经历了多少风雨,老人眼里依然充满对生活的热爱,让我们十分受感染。
当我们拿出赠送给老人的《中条山抗战史料汇编》和《盐湖区老照片》两本书,看到书中有关日军侵占的安邑古城的内容时,陈海才老人一下激动起来,他向我们讲述了那段血与火的往事——
“我是年9月随李家钰将军出川抗日的。当时大家顶着斗笠、穿着草鞋,着短裤,背背包,硬是靠着两条腿,一路经成都、剑门、汉中,到了陕西宝鸡后才终于坐上了罐罐车,然后再一直往东经西安、临潼、陕县、洛阳,最后到郑州下车,从郑州过大铁桥一路步行,到山西临汾后又坐车抵达太原。
山西当时是抗日前线,归第二战区管辖,这里的抗日部队有晋绥军、中央军、八路军、滇军,我们川军是人数最少的一个军,但也是不落人后、最能打仗的一个军。在东阳关保卫战中,我们47军的一个团死守不退,最后全部拼光,心疼得李家钰将军直掉眼泪。战后,当地百姓自发为我们竖碑以记忠勇,这应该是川军在山西留下的第一座丰碑。忻口战役结束后,我们退到临汾,归东路军总指挥、八路军总司令朱德节制。
朱德是我们四川仪陇县马鞍镇人,他看到我们分外亲切,真的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为了教会我们打游击战的本领,他又特意安排同样是四川老乡的刘伯承为我们上游击课,我因为参军前会武术,当时还专门给刘伯承表演过。
在安邑保卫战时,我有幸成为40名敢死队成员之一,那其中的感受是无法想象的。面对日军的邪恶残暴,敢死队英勇作战、与敌厮杀。我最后因身负重伤,被医院治伤,伤愈后,我又参加了年6月的平陆“六六战役”,和川军的弟兄们一道,九死一生,予敌重创。
年5月21日,就在抗战即将取得胜利的前一年,李家钰将军在豫西战役中为掩护主力撤退,不幸牺牲于河南陕县张米塬,部队也被打散了。抗战胜利后,我没有参加内战,而是回到了家乡务农,后来在当地参加工作,成了一名人民警察。”
老人的传奇人生经历让我们折服,而更为令我们感动的,是老人对人生的乐观豁达心态。在老人的堂屋中间,摆放着一具漆得乌黑发亮的寿材,这具寿材与他常年相伴。陈海才老人说:“我都是死过多少次的人了,已经将生死看得很淡了,活到现在这岁数,已经是多赚了。当年参加敢死队还能活着,已经是老天看得起我了,后半生我是替我的那些牺牲的川军战友们在活着,能有现在如此安逸的人生,我这一辈子也值了!”
临别,我们再次向陈海才老人致敬。据史料记载,在抗日战争中,四川每年征兵40万,连续8年支撑着全国抗战。我们感谢陈海才老人和他的川军战友们以身报国、血洒中条,铸就了中条山抗日战争的丰碑,他们值得永远尊敬和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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