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息烽养龙司与宋濂《天马赞》
文/李敬忠
息烽养龙司为贵州有文字记载的古老地名之一，元明两朝均称“养龙坑长官司”。数百年来，不论属省、属府、属县管辖，都保留了养龙司（坑）这一名称。
傍晚远望养龙司镇丨摄影袁晓飞
《元史地理志》载，元朝中央势力进入贵州后，在今贵阳设顺元路*民宣（抚）慰使司，下辖二十三个长官司，其中一处称“养龙坑长官司”。长官司是土司统治时的官名，多以土司充任。清代废除土司制度，从乾隆至宣统年间，称养龙司，属贵阳府管辖。民国时期，设息烽县，养龙司为息烽县管辖，为第四区，称飞越乡。
新中国成立后，养龙司仍属息烽县管辖，养龙司所在地设区公所，称为乌江区或叫二区；年后改为养龙区，下辖养龙司、温泉、安江、茅坡四个公社（或乡镇）；年撤区并乡后称养龙司乡；年撤乡设镇，更名为“养龙司镇”。
养龙司镇上玩龙灯的热闹场景丨摄影袁晓飞
那么，养龙司怎么与宋濂扯上关系的呢？宋濂何许人也？又为何要写《天马赞》呢？
宋濂（—），明朝开国元勋，字景濂，号潜溪，别号：玄真子、玄真道士、玄真遁叟。谥号文宪。浦江（今浙江浦江）人，汉族。明初文学家。他家境贫寒，但自幼好学，曾受业于元末古文大家吴莱、柳贯、*溍等。他一生刻苦学习，“自少至老，未尝一日去书卷，于学无所不通”。元朝末年，元顺帝曾召他为翰林院编修，他以奉养父母为由，辞不应召，修道著书。
至正二十年（），与刘基、章溢、叶琛同受朱元璋礼聘，尊为“五经”师。洪武初主修《元史》，官至学士承旨、知制诰。后因其长孙宋慎牵连胡惟庸*案，全家流放茂州（现在四川省茂汶羌族自治县），途中病死于夔州（现在重庆奉节县）。
在我国古代文学史上，宋濂与刘基、高启并列为明初诗文三大家。宋濂是明朝“开国文臣之首”。他坚持散文要明道致用、宗经师古，强调“辞达”，注意“通变”，要求“因事感触”而为文，所以他的散文内容比较充实，且有一定的艺术功力。他以继承儒家封建道统为己任，为宋濂文主张“宗经”“师古”，取法唐宋，著作甚丰。他的著作以传记小品和记叙性散文为代表，散文或质朴简洁，或雍容典雅，各有特色。明朝立国，朝廷礼乐制度多为宋濂所制定，朱元璋称他为“开国文臣之首”，刘基赞许他“当今文章第一”，四方学者称他为“太史公”。著作有《宋学士文集》、《孝经新说》、《送东阳马生序》等。
养龙司与宋濂扯上关系和宋濂作《天马赞》诗，在《明史礼志》、明弘治《贵州图经新志》、明嘉靖《贵州通志》、清代《贵阳府志》、民国《息烽县志》均有记载。从这些线索综合，有两种传说：
其一：龙媒天马说。相传龙媒天马就诞生在息烽县养龙司堡子村的龙坑，有一年从坑中爬出一匹白马，又瘦又小，一位王姓老人将其牵回家喂养。3年来，只见吃草不见长。一天，一位买马人买了这匹马，牵到龙滩浇洗。这马边洗边长，待洗干净，已长得高头大耳，昂首阔胸，突然一声嘶叫，地动山摇，声震九霄，马股部忽隐忽现“天马”二字，四周祥云酷似龙形，围绕“天马”。买马人跨上马背，瞬间已到了养龙站，再看，已到了养龙槽，下到播州府（今遵义），上至黑羊箐（今贵阳），转回养龙坑，不到一个时辰。买马人将马牵至黔西，在养龙山放牧，牵到养龙井喂水。据史书记载，这匹龙马出生于年（洪武元年，明朝开国之年）冬天，先被大夏国征用，年大夏国降明时又作为贡品献给明廷，朱元璋得龙驹大喜，赐名“飞越峰”。命开国文臣之首、文学家宋濂作《天马赞》记之。
其二：“养龙坑”的传说。传说每当庄稼需要雨水的时候，养龙坑的龙就会出坑来兴云降雨。当地群众每天雨后或大小季节收获之后，都要预备一些果品和五谷做成的粑粑之类，投入坑中，“养龙坑”由此而来。
相传明洪武二年（公元年）当地一位老人养了一匹白马，此马身长一丈一尺，头高九尺，全身雪白，毛色发亮。一般马负重只一百二十斤左右，此马负重四百多斤，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惟性质刚强，除主人外，其他人很难驾驭。养龙坑产了这匹奇马，一时远近传闻。人们称其为“龙驹”。
明太祖朱元璋即位之初，明玉珍（公元—年）的占领四川，建立了大夏国，建都重庆，年号天统，逐步统辖了全川及云、贵两省部分地区。不久，明玉珍死，其子明昇嗣位。洪武四年，降于明，受封忠义侯。据明末的大学者顾炎武《肇域志贵州》记载，明洪武四年六月，归顺朱元璋的大夏国国王明升，知道朱皇帝十分喜爱贵州马。闻知养龙坑产骏马，派人至其地选购良马十匹献给朱元璋，在这数十匹良马中，其中有一匹白马，油光闪亮，特别显眼出众。献马者告知，这匹马叫“龙驹”，产于贵州宣慰司管下的养龙坑。在养龙坑的两山之间“泓渟渊深，有灵物(龙)藏其下，夷人立柳坑畔，择牝马(母马)之贞者(未交配过的母马)系之，已而云雾晦冥，类有物蜿蜒(龙出现了)，与马接，其产必龙驹”。龙驹马就是这样产生的。此马初不可控御，必须先在马王庙祭祀马祖，然后告诉牧马者此马的来历，驯马时，用斤的沙袋压在马背上，人再骑上去，待其驯服后，“乘之如蹑云，一尘弗惊”。朱元璋得龙驹大喜，便赐马名为“飞越峰”，还下令让宫廷画师将其绘制成画收藏起来。
养龙司玩龙灯丨摄影袁晓飞
朝中王公大臣见了上贡的白色“龙驹”，无不惊为神兽。御史中丞刘伯温奏曰：“昔汉明帝遣使往西域求佛法，获白马负经书而来。今皇上初登太宝，西南臣服，献此白马，实为开国之瑞。”帝亦认为是吉祥之兆。即令典牧副使（掌管畜牧的官）高敬着意饲养。
养龙司玩龙灯丨摄影袁晓飞
洪武四年（年）八月，朱元璋前往清凉山行“夕月”礼（古代，帝王在春分举行祭日礼，叫朝日；秋分举行祭月礼，叫夕月）。乘此白马而往并将此马命名为飞越峰。又命翰林学士宋濂写一篇《天马赞》，把这匹天马的原委如实记述下来，以传后世。于是就有了这首《天马赞》。
这首《天马赞》分两部分，前面为《序》，记述天马的由来；后面为《赞》，全文如下：
天马赞
西南夷自昔出良马，而产于罗*国者尤良。或云罗*疑即古之*方，其地有养龙坑，在两山中，浤渟渊深，开阖灵气，而蛟龙实藏其下。
当春日始和，物情酣畅，土人立柳坑畔，择牝马之贞者系之。已而云雾晦冥，咫尺不能辨色类。有物蜿蜒上与马接，盖龙云。逮天色开霁，视马傍之沙有龙迹者，则与龙遇，谨其刍茭而节宣之。暨产，必获龙驹马兮。
若洪武四年六月壬寅，夏国长明升以全蜀降，献良马几十，而其一色正白，乃得之于坑者：身长十有一尺，首高九尺，尾之高比首而杀其二尺；有肉隐起项下，约厚五分，广三寸余；贯膺络腹至尾闾而止，精采明晃，振鬣一鸣，万马为之辟，易不可近，近辄作人立而吼。
上谓：“天既生此英物，必有神以司之。”亲撰祝策，诏有司以牢祀于马祖。然后敕典牧副使臣高敬囊沙四百斤压之，人跨囊上，使其游行苑中。久之，性渐柔驯。
适八月癸酉，上将行夕月礼于清凉山坛上。乘之而出，如蹑云而弛一尘弗惊。皇情悦，豫赐其名为“飞越峰”，复命御用监直长臣马晋臣绘其真形藏焉。
臣濂考诸载籍，汉之元鼎中，有神马出渥洼水中。马之生于水者，尚矣。养龙之说，虽相传于土人，要当为不诬也。肆惟皇上以大德而位，大宝日这所出，日之所没，无不梯山航海献贽奉琛。迩者，独角之犀来自九真，食火之鸡贡于三佛齐之境。其他诡形谲状，籍籍纷纷，且不一而足；而况此水产之龙马乎！
《周书》有云：“不宝异物，则远人格；所宝惟贤，则迩人安。”皇上宵衣旰食，日怀保于不民，岩穴之土，搜罗殆尽，将图治安台唐虞时。其遐荒殊裔，珍毓奇产，未尝有心求之。所以荣光秀气，洋溢中国；仁声义闻，充洽八表。而龙媒之异，自致于天闲十二之中。揆之于书，前圣后圣，盍同一轨辙也。其视贰师之遣，黩武穷兵，经索诸大宛者，果为何如哉！
臣濂以文字为职业，际兹盛美，不敢默而无言，谨述赞辞一首，以贻诸后世。
赞曰：
天驷荧，蛟龙升，灵渊澄，神马生．祥飙瑞霭昼杳冥，太一翕聚通精灵。
龙胡盈，凫臆轻，竹披耳，镜悬睛，花雪卷毛光照夜，汗沟有血霞流额。
振鬣鸣，万马惊，闪流电，逐飞星，九霄仿佛从龙行，但闻潇潇风雨声。
山川平，八极宁，真龙媒，献龙廷，出入天门驾龙牟片，太霞五彩满瑶京。
皇风清，皇道贞，皇威明，茫茫堪舆内，孰敢不来庭?陋彼汉将*，空围贰师城，乃知天子在树德，不必连年徒用兵！
皇帝乃真龙天子，龙驹有龙的血脉，龙驹出自贵州息烽县养龙司，历史上详细记载。我们抛开传说中不可信的神话成份，养龙司产过堪称“龙”的骏马却是千真万确的。
一百七十余年过后的嘉靖年间，一个36岁的官员因“大礼议”事件，被贬谪到云南，路过贵州养龙坑长官司，他想到了宋濂的《天马赞》，游览了相传有潜龙于水的“养龙坑”，他也写下长诗《飞越峰天马赞》，其中诗中这样描写飞越峰：“归风绝尘羡迅疾，逮日先影羞翾轻。四蹄翩然不蹍地，六飞如在空中行。”
养龙司镇锦绣桃源
这个人叫杨慎，他是一个正直有才、不畏权势、仗理直言的人，他在流放云南经过养龙司时途中也写下另一首《无题》，诗中发出“龙马先朝出养龙，御前赐名飞越峰。人间神骏宁无种，天上孙阳不易逢”的怀才不遇的感叹，希望自己能像“飞越峰”这匹马能受到皇帝这个“伯乐”的慧眼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