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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5/7/12 18:00:00

小时候我特别羡慕邻居家的小伙伴们,每到农历新年他们就会离开我回老家走亲戚。那段时间,我会感到很寂寞,总盼望他们早点回来,听他们讲老家过年发生的趣事。

小伙伴们也常问我:“你们老家在哪里?为什么从不回老家呀?”我告诉他们:“我的老家太远了,在浙江东阳一个叫葛宅的地方。那里冬天一点儿都不冷,一年四季都是山清水秀。老家人讲话的语音就和我爸爸一样。老家过年也闹社火,放鞭炮、踩高跷、耍龙灯……很热闹。”我还向小伙伴们绘声绘色地描述老家过年耍龙灯的趣事:老家龙灯是由一节一节龙身组成的,龙头、龙身、龙尾由村子里不同人家认领制作。制作的人家越多,龙灯就越长。过年了,各村的龙灯队都要走村串巷,一是比龙灯制作的工艺和长短,二是比哪个村的龙灯耍得更精彩。再到周边村子的大户人家去祈福,讨赏钱。有一年过年,举着龙尾的父亲在不断的喝彩声中越跑越快,把龙头圈在中间无论如何也转不出来。这样龙头就不能带领整条龙去祈福,赏钱也就不能及时拿到,急得打锣的长辈用锣锤狠狠敲了一下父亲的头,父亲一气之下扛着龙尾就回家了,导致村里的龙灯耍不下去,结果父亲被爷爷教训了一顿。

我还告诉小伙伴们,我们老家除了吃大米外,还有六谷饼、六谷羹,六谷羹里放的是金华火腿肉,很香。而且正宗的金华火腿出自我们老家东阳。小伙伴们被我说得直咽口水。后来我才知道,六谷羹就是玉米面糊糊,里面常放的是腌菜,绝对舍不得放金华火腿。因为我从未回过老家,就想当然地把老家的食物搅在了一起。

有关老家的人和事、老家的风土人情,我都是从父亲那里听来的。老家对我来说,是那样的遥远和虚无缥缈。

我5岁那年,父亲因为多年的军旅生涯和参加新中国地方工业建设而劳累病到了,医院诊断是空洞肺结核。有一天,父亲在剧烈咳嗽后吐血了,母亲一面收拾,一面偷偷抹眼泪。我在旁边吓得哭了起来,边哭边问母亲:“妈妈,我们怎么没有亲戚呀?爸爸死了我们怎么办?”妈妈听后一把将我搂入怀中说:“不怕,有妈妈呢!”当时只有妈妈和爸爸带着我们9个兄弟姐妹在远离老家几千里的陕北工作、生活、学习,真的是举目无亲,就连还是小孩子的我都有强烈的孤独和恐惧。

大学毕业工作后,浙江、东阳、葛宅等字眼出现在我的履历表籍贯一栏中。

年夏天,在外漂泊了大半个世纪的父亲想落叶归根,就让在浙江巨化工作的四姐联系,将我的工作调到了浙江巨化中学。报到的那一天,当我办完入职手续回到办公室时,发现办公室的老师们正在激烈争执,争执的焦点是我到底是哪里人。有人说:“她是浙江东阳人!”又有人说:“她一口北方口音,又是从延安调来的,所以是陕西人!”看到我后,就都转向我问:“你到底是哪里人?”我说:“我父亲出生在浙江东阳葛宅,我出生在陕西西安。”顿时,办公室的老师齐声说:“你应该是浙江东阳人,葛宅是你的老家!”对的,浙江东阳葛宅是我的老家,是我们家族根的所在地!但对我来说,老家依然是那样的遥远和虚无缥缈。

年临近春节,父亲带着母亲来浙江巨化。看着父亲着急的样子,四姐和弟弟决定立刻陪父母回东阳葛宅。

听弟弟说,当天晚上,他和父亲睡在老宅的楼上,粗布床单下铺着的是稻草,身上盖着的是发硬的棉被,睡在床上透过屋顶瓦片的缝隙,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屋内四处透风、寒气逼人,弟弟看了看睡在旁边的父亲,只见父亲面带笑容,看着屋顶,表现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弟弟问父亲:“爸,冷吗?”父亲说:“不冷!”弟弟又问:“床硬吗?”父亲说:“我在葛宅时睡的就是这样的床!”弟弟再问:“还习惯吗?”父亲说:“回家了,怎么会不习惯?”弟弟后来对我说:“老爸对葛宅的感情很深,很深的!”

年春节过后,父亲病情突然加重了,经常处于昏睡状态。有一天清晨,昏睡的父亲突然醒来,对我说:“我要回家了。”我奇怪地问:“这儿不是你的家吗,你回哪去啊?”父亲说:“回东阳葛宅啊!”我继续问:“回葛宅了,谁照顾你,谁做饭给你吃呀?”父亲说:“葛宅有许多亲人,他们会照顾我、管我饭的。”父亲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对我说:“回去的时候包一辆汽车,走路要走好多天的。”说完,父亲就陷入了深度昏迷。农历二月廿二日清晨,88岁的父亲与世长辞。我们遵照父亲的遗愿,决定将父亲的骨灰送回到生他养他的故土——葛宅安葬。

听大哥说,送父亲回葛宅的日子和到葛宅的时辰都是老家的亲戚请人算好的,所以当天车行驶到村口时,突然鞭炮齐鸣,长号低嘤,只见村口聚集着百十号人,有的手提黄色的竹编灯笼,灯笼上写着红色的“葛宅”二字,有的打着彩旗,更多的人手持燃着香烛,还有一顶轿子停在路边。当车门打开时,一位长者喊着父亲的乳名:“老福,回家了!”是啊,我们这些跟随父母漂泊在外的游子,今天随父亲终于回家了!

我快速下车,扑到一位长者的怀里大哭起来,泪水里含着失去父亲的哀痛,也有游子回家的激动,更有对老家的思念!我不知道这位长者是哪位亲戚,但我肯定,他是我们在老家的亲人。长者流着泪,用乡音安慰着我,并不断用手为我擦着泪水。父亲的骨灰盒被请上轿子,在香烛、灯笼和锣声的引导下,在众多乡亲和亲戚的簇拥中走进村子。放眼望去,村子里有一些新盖的小楼,但更多的还是破旧的老宅,看来村子并不富裕,我却觉得这里很亲切。来到父亲出生和生活过的老宅,父亲的遗像和骨灰盒被安放在布置好的灵堂中央,接受家族后人们的叩拜。一拨又一拨,祭拜的人真多啊!我的心一下子变得踏实了。我们不再是无根的浮萍,而是故土这棵根深叶茂参天大树的枝叶。我们不再是无依无靠漂泊在外的游子,而是有众多亲人的家族子孙!

每年清明节我们都会回老家祭拜祖先和父母,走的时候车上装满了亲戚们送的特产:火腿、粉干、索面、豆腐干等,还有村委会送的茶叶。老村长说:“喝了家乡的茶,就不会忘了故乡!”我们怎么会忘了老家呢?我们和这里有割不断的血脉呀!年底葛宅村建村周年庆典,我们回到了老家。年底葛宅村家训馆开馆,我们又赶回葛宅,成为家训馆开馆后,第一批接受家训、家规教育的葛氏家族子孙。

我们不忘故乡,老家的父老乡亲们也时刻惦记着漂泊在外的游子。年春节,我们兄弟姐妹分别在祖国各地的家中,收到了葛宅村委会寄来的香榧和麦芽糖,大家纷纷在家人群里发表感言:万分感谢老家父老乡亲们的牵挂,老家的香榧很香,老家的麦芽糖很甜,有老家、有根的感觉真好……除夕晚上,在大哥的提议下,我们在各自的家中,共同举杯:祝福老家的父老乡亲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祝福老家——葛宅发展得越来越好!

注:文章中的父亲是我国首批军用无线电通讯核心技术人才葛崇明。葛崇明(-),字光汉,出生于虎鹿镇葛宅,年以金华地区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浙江省立第七中学。抗日战争爆发后,参加多次重大战役,保证战区部队通讯畅通。台儿庄战役后受到嘉奖,被授予上校军衔。解放战争末期率国民党联勤部第七补给区司令部电信修理厂在成都起义,曾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通信学校教员、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通信团无线电修理厂厂长等职。曾任延安市第九届人大代表、延安市第六届政协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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